比特币比男朋友可靠

撰文/MALKA FLEISCHMANN 

编译：sky

近日，我哥收获了一笔加密货币的横财。几乎一夜之间，他的300美元就膨胀为了几万美元，现在他可以重新装修他的地下室了。

或许，我也不确定。如果他能找到那些徘徊在数学背后的真金白银，我想应该可以。

春天以来，在两顿中餐、三顿晚餐和五六次的下午茶期间，每当谈话对象说起越来越神秘莫测的比特币时，我总会皱起眉头。我称之为“太空财宝”，而他们非常确信它的简洁性，以及它的生命周期与活力。

但我的脑子只能抓住几个不多的关键词，然后就会无端地滑入自由联想：比特币、区块链、钥匙链、傻瓜链、傻瓜蜂拥而至、萨尔玛·海耶克，诸如此类。

在所有这些头脑风暴的过程中，我的男友都坐在我旁边，他应该也和我一样心怀疑虑。但之后，那些兴奋的言论会勾起他的热情，我不知道他是否也会很快入场投资。但我对所有提起这个话题的人都不以为然。

我的想法是：“为什么要投资你永远不能握在手里的东西呢？”相信看不见的事物，并投入如此大的赌注，我无法苟同。

这一点其实很奇怪，因为我是个信教的人：心怀着希望与信仰，永远仰望空无一物的天空，而且打骨子里清楚，那里存在一个“彼岸”。

可是在感情上，我会聚焦于实实在在的东西。我要看见我所拥有的。每一寸的血肉。而且我清楚，这种真实足以撑起我那些摸爬滚打而不屈不挠的信仰。

我当时的男友是一位制造出很多噪音（无论是在我心里还是在我们二人之间）的人。他会激发出许多令人兴味盎然的思考与对话。

他对一切都很执着：他会要求人们道歉，会给值夜班的门卫拿一杯热茶，他坚称除臭剂和身体喷雾别无二致，他坚称我喝的水更多。

他会为政治新闻暴跳如雷。他对这个国家心怀着梦想，忍受不了任何人高高挂起的态度。

相比夏天，他更爱冬天，下雪时他高兴地像个孩子。

画画是他想要纳入日常生活的一个悠闲的喜好，但他画画时，完全看不出一丝悠闲。他杀气腾腾，时常自我轻蔑，但又相当果断。

和我一样，他也很爱他的家人：全心全意，骄傲满满，将家人摆在最重要的位置。

每当我把饭菜端到他面前，他总像个刚出狱的逃犯，两眼放光，喜出望外。

他荒谬的肢体喜剧在我眼里魅力十足。

虽然生于90年代，他却莫名其妙地迷恋爵士乐。

我们第一次见面时，我正苦苦挣脱一段感情。那段感情终结了几个月后，一个星期六，我在一场慵懒的朋友聚会上又见到了他。那个下午，我们对旁人视而不见，畅谈了几个小时，最后，他步行送我回家。

我知道他很快会约我出去，但考虑到他和我的一个朋友交往过，我拒绝了他两次，之后就无力拒绝。他就像一位故人，我无法一声不响地错过。虽然过往并无交集，但我们各自仿佛都在朝着这次相遇而成长。

初次约会时，我捧腹大笑了好几次。我想起我的朋友丽贝卡(Rebecca)，她就是因为第一次共进晚餐时的欢乐气氛，立刻断定那个男人会成为她的丈夫。

第二次约会，我们醒着躺在圣女贞德公园冰凉的水泥地上，一直到鸟儿唱响晨奏。

第三次约会结束时，我们在一个巴士站，他依偎在我身旁，播放起“Try a Little Tenderness”，然后把手机滑入胸前的口袋，音乐流淌在我们二人中间，仿佛最轻柔又最宿命的时间的针脚。

六个月后，我们在11月的严寒中行走在中城街道上，我们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朝一家披萨店里张望，一会儿退到街边，一会儿又回头张望。

我男朋友问他是不是饿了，随即将三明治塞进了他手里。他道了谢，接着投来哀求似的目光，问道：“你们怎么知道？”

我听见我男朋友说：“我们不知道，只是你看上去有点疲惫。”他话音未落，我急忙背过身去，眼泪夺眶而出。

一个月后，我男朋友说，他正是在这一刻爱上了我。而对于我，这只是我不断爱上他的无数个瞬间之一。

比如当他为了我和一个朋友争辩的时候。比如有一天早晨，他在我的办公室等我，脸上浮现狡黠的笑，手里捧着一束花。比如他溜进我的公寓，组装了一个巨大的扶手沙发。比如他在一场关于教育的讨论中顺从了我的专业意见。

比如当他喂我侄女吃晚饭的时候。比如，他常常会对我的朋友，我童年的家，以及其他一些除我之外、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与地点表现出浓厚的兴趣。再比如，当他终于战战兢兢地说出他爱我的时候。

每次把他介绍给朋友时，我都有种自豪感。他很有魅力，对人感兴趣，自己也有趣，而且永远亲切热情。

坦白说，我们交往一个月后，他说他担心我随时准备好给出承诺的状态会带给他压力。但我相信，我们之间有一种无法复制的东西。我有种直觉，我们两人的结合承载着我所追寻的真理，即我们有一样的振幅，可以永远如齿轮般默契地走下去。

几个月后，我们大吵了一架，然后在地铁站分道扬镳。我伤心不已，他怒不可遏。但过了一会儿，就在我的地铁抵达之际，他从楼梯上冲了下来，跟着我进了车厢，他说，转身走开的那个瞬间，他感到非常难受。

接下来的几个月，他告诉我，我们这段感情是他最深邃的爱，他对我已经毫无保留，只是还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了。

可悲的是，我只让自己听到了前半句话。

在我们相遇前的几年里，我被一种麻木感彻底耗损了。离开家后，我试图走入成人的世界，但却无力在伙伴关系中找到安宁，这带给了我剧烈的痛楚。我努力将每一段恋情变成能取代我成长中的原生家庭大爱，但每每感到遥不可及或凝滞不前。

但和他一起，我感到自己充满活力。仿佛我一直以来假扮的那个自己已寿终正寝。我开始相信，在那些动荡的年月，我理应被恐惧笼罩，只有这样，当他终于出现时，我才能自由地去爱。

我开始理解人们反复说起的事情：确定性会让棱角柔和起来。只要能和他在一起，一切让我烦恼的因素——他盯着电脑时听不到我说话，他对于小说的兴趣平平，以及他偶尔的夸张行为——都被我抛在脑后。

我人生中第一次没有将我们的差异视为水火不容。那是区隔我们的“太空”空间，也正是有这种空间，我们才更加渴求彼此。我们为对方的独特性沉醉，永远都想靠得更近一些。

每一个和我讨论过比特币的人都认为，这是一个建立在信任之上的系统。这些高深莫测的神奇代币之所以能承载和积累价值，就是因为矿工和创富者们分享着共同的信念。

如今，我会为自己没在早期投入一小笔资金而懊恼不已。

一直以来，只有看到或感觉到某样东西，我才会觉得自己掌握着什么宝物。但是，真实性与价值都诞生于共同分享的信念，而无关于看不看得见。我没法找出一个比特币，或想象比特币的模样，我也永远理解不了让比特币成为现实的艰深复杂的数学算法。但当人们对它们怀有同样的信任时，它们就有了生命。

而他和我也在各自混乱的思绪内执行着各自的算法。虽然我永远搞不明白为何有人能那样紧紧将我拥抱又选择了放手，可我能够理解的是，他最终的计算一定与我不同。

而在比特币上，你能清楚知道自己投入了多少，会损失多少，以及拥有多少。

之前我踏入这段得来不易、滋味浓厚的爱情时，我只知道我会获得一切。我当时只是觉得，如果我能看到它，感觉到它，知道它真实存在，它就永远不可能消失。

现在再看看我和我哥哥吧。他将很快拥有一套重新装修的住房，其牢靠的水泥地基是用“太空财宝”换来的。而我，两手空空，依然悬在空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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